●乳牛斑○小角落●

黑影的影，這裡是影都，一座沉默的都市。

名符其實黑鴉鴉的摩天樓林立，天空的存在與否對於地面上的人們而言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

就連地面都是黑的，如果抬頭往上仰望的話，想必天空也是灰濛濛的一片吧？

想必是。

但沒有人能跟你證實這件事情，似乎在這個地方，沒有人會開口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人會抬頭、更沒有人會仰望。

大家都呆直直的盯著前方，全身蒙著一層霧茫茫的氣息，彷彿受命直線前行的機器人，抬頭挺胸的走著。

所以也沒有必要再知道人們是否曾經俯看過自己的腳邊了，這裡就是影都，除了前進以外一切多餘的動作都沒有被賦予意義的城市。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怎麼來到這個都市的了。

老實說，可能連記不記得都談不上，我可能連記住都沒有記住過，那就更別談還記得什麼、忘記什麼了。

不過有一件事我在心裡清楚的明白──「我並不屬於這裡。」

事情就發生在兩個禮拜前，那是我目前能夠在腦海中搜尋到最早的記憶。

記憶開始在我腦海中累積的那一刻，我正打破了一只馬克杯，咖啡色的外表，上面還有一隻咖啡色的熊和一隻白色的熊，中間夾了一隻黃色的鴨子。

我好像在哭。

於是我舉起手抹拭臉上的淚痕。

但是心裡一片空白，那感覺是一種和這個都市本性相反的存在的感覺。

彷彿此刻，我是「萬黑水泥叢中的一點白」。

我不是林黛玉，但是我選擇葬了杯子。

意義不明，因為這個城市並沒有為我的舉動賦予任何意義。

我只記得泥土是冰冷的，就跟這個城市的存在一樣，隨處充斥著黑影，隨處都是冰冷的。

「我並不屬於這裡。」這個想法真正出現在葬了杯子的二天之後。

那天我依然在差不多的時間起床，吃差不多的早餐，刷差不多的牙，洗差不多的臉。

持續著例行性的漫遊，就跟大家差不多一個樣，望著前方。

當我走到某個路口時，餘光忽然感覺到天空閃現一陣紅光，但不消幾個毫秒，一切又像平常一樣寂靜。

我望著那灰濛濛的天空，不知道是積了幾年的雲沒有下雨了，雲好厚。

要是真的下起雨來，又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才能放晴了。

「唉，好無聊喔... 。」我撥了一下瀏海。

當我把視線回復前方，驚覺有一件事不太妙...──

──街上的人們都在望著我！

平常就像人偶一般的你們是哪裡壞掉了嗎？什麼開關被啟動了嗎？

我頓時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中心，黑濛濛的都市，只有我一個人洗淨了滿身的塵埃。

我看著肉色的手掌因微血管而泛紅，握拳出力時受到壓迫又會翻白。

過了不知道多久，大家似乎又像忘記剛才到底在看什麼一樣，才繼續直直的向著眼前的方向前進。

我開始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情形，我甚至開始想要理解這是什麼情形。

以前的我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像個木頭人一樣的眼神？

這個都市沒有為我的存在賦予什麼意義，也許是因為曾經我就像人們一樣灰濛濛的不起眼，但不知曾幾何時，我已經不再那麼低調了。

眼前這個沒有陽光的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陽... 光？」... 是什麼意思？

腦袋裡有千百個聲音忽然湧現，互相撞擊。

太陽穴緊繃的程度，就像是太鼓達人棒下那塊發著響亮聲音的鼓皮。

我的腦袋正被不知打哪來的太鼓達人凌虐式敲擊著。

我無法再仔細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了，我只想回家。

掉頭後，我循著直覺式的指引回到了那間三樓的小公寓。

踩著一階又一階鏽蝕的鐵樓梯，鐵片凹陷又彈起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巷子內。

這個時候的鄰居都出門漫遊了吧，這一帶是住宅區，理論上只有我一個人存在。

......老實說，這個都市某種程度上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是存在的。

當自己真正感覺到自己是存在的時候，我好慌。

這種感覺從來都沒有感受過。

家裡不一樣了。

要是兩個禮拜以前的我大概不會察覺吧。

我推想著。

順手拿起客廳茶几上的雜誌看看自己平時都在看什麼東西，雜誌寫著不知名的語言我並不認得，裡面的圖片也都是灰濛濛的風景。

裡面某一面看似某個專輯的第一頁，一張大圖上面寫著一行標題，我認不出字，但圖片是一朵蕈狀雲。

接下來都是文字了，足足十來頁，有些文字還有底線註記。

這真的是我畫的底線嗎？

雜誌後面還有五六面的廣告區，每個頁面都多少有點缺損，就像是被剪報裁了下來一樣。

我看見一個熟悉的字樣：「7-Coupon/ 25% off」。

這是一小張夾在裡面的紙片，背面畫著一個貌似水滴的符號，不過是兩個倒過來的水滴，另外還有一行字跡：「2114.2.14 就算忘記了也不要緊喲  」

看到這個內容之後，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一陣屏息──所有聲音都在耳際無影無蹤。

我把紙片捏在掌心，以手指輕輕地搓揉著，然後收進口袋裡。

好想知道這是什麼感覺，為什麼我不能理解...？

好想知道喔...。

吭。

房門被撞開的聲音。

思緒忽然被甩了回現實，桌上水杯泛起一圈圈同心圓。

這個時間明明不應該被打擾的。

我看著房間的方向，半個人影也沒有，倒是...

...我的房門像是喝醉酒的大叔，失去了重心、左右擺盪了幾下，然後朝著客廳的方向倒了下來。

明明地板收拾的挺乾淨的，卻遲遲沒聽到房門著地的撞擊聲。

倒是發出了噗的一聲彷彿砸中布料的悶響，和一記貓咪般的哀號。

「嗚！」

原本緊張的心情慢慢釋懷，我望向房間地板的方向，視線在途中被沙發擋住了。

我假扮回漫遊中的人，眼神呆若木雞的望向前方起身前進。

漫步走到了房間門口，果然房門壓在某個不明物體的上方，隱約還可以看見我的門簾也散在地上變成了地毯。

我停下腳步站著，眼睛依然直視前方。

十秒... 二十秒... 五十秒...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這簡直就像眨眼比賽或者看誰先笑出來的比賽，門板下面的不明物體一動也不動，而我也筆直地僵在原地奉陪到底。

說起來其實現在這個狀態在兩個禮拜前應該屬於常態才是，我也沒有什麼好理由可以說不習慣。

倒是門下那隻小貓咪開始按耐不住性子了，看來贏得最後勝利的人是我，生擒了小貓一隻。

門板緩緩地被移開，幾近無聲的放到地板上去，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厚重的門壓在地板上那種微微下陷的感覺，另外還有一股被強烈的眼神凝視著的不自在感。

我不輕舉妄動，運動家精神就應該要堅持到最後一刻，即使終點線就在眼前，往往疏忽大意的就是這一刻。

餘光可以看見眼底似乎有朱紅色的物體緩緩升起，倒不如說是門板下的小貓站了起身來。

眼睛直看前方的我依然無法對焦到小貓的身影，餘光卻告訴我小貓已經站直身子了。

牠還真矮阿...。

有體溫接近的感覺。

在我的周圍打轉著，八成是在打量著我，機靈的小貓也有犯錯的時候嘛。

小貓和我的第一次接觸，是在牠繞了我周圍第三圈之後，我忽然被牠拉起了手，身體前方的牠一股勁的想拖著我走。

手心裡好溫暖的感受，雖然不知道小貓這麼對我的目的是什麼，但是牠的手可真是細緻，柔軟而嬌小的手掌，吹彈可破的皮膚。

正當我在享受手裡握著的觸感的同時，不知不覺已經被拉到了玄關，牠放了手，跑上前去推開了門，這時我才完整的看見了牠的身影──

──朱紅色的披肩，頭上戴著一頂拼布拼成的藍色系軟帽，帽子下方黃棕色的髮絲就像貓毛一樣柔軟，臉上卻只看見一張灰沉沉的面具，表情有點像是300年前的一位名畫家孟克著名的作品<吶喊>中那種歪曲彆扭的表情。

牠推開了門之後，也順便把我推了出去。

門外是一個陽台空間，有「之」字形的鐵樓梯可以走下一樓，也就是我剛剛回家爬的那個樓梯。

在陽台的角落，蜷縮著另一隻小生物，個子又比藍帽子的小貓更嬌小了一點，一樣有表情彆扭的面具，但牠戴的是一頂亮草綠色的格紋軟帽。

藍小貓跟牠招了招手，綠小貓才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踉蹌了幾下。

綠小貓到了我面前，第一件事便是抓起我的手，用牠嬌小的雙掌努力的握住，然後放到自己的鼻子前面嗅了幾下。

牠和藍小貓交換了個眼神，只見牠頭微微的點了一下，藍小貓便俐落的鑽下了鐵樓梯，不帶一點聲響的到了一樓，並對著樓上的綠小貓用雙手在頭上打了一個「O」的記號。

綠小貓看見暗號之後，也俐落的牽起我的手，拉著我往下狂奔。

於是當我踩了一整條街都是鐵樓梯哀鴻遍野的哭嚎的同時，綠小貓輕巧的腳步彷彿重量並不存在牠的屬性值裡面。

以往熟悉的街道，總是用漫無目的、懶散的腳步踏過的，如今卻是一種逃命般的奔跑，風景忽然變得很陌生，只有那片天空還是跟當時一樣陰沉沉的... 。

不知不覺我又仰起了頭，我嚇了一大跳趕緊把視野擺回正前方，綠小貓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又機警的回過身繼續跑著。

腦海中，我一再回味手心和手心貼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儘管當時的情緒都是忐忑不安或者倉皇不定的，在那一瞬間卻忽然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一樣，在這樣子一個沒有陽光的都市裡面帶給我陽光的溫暖和那種對陽光的期盼。

這個都市沒有人學會仰望，大概就是因為沒有陽光的緣故吧。

原來，陽光是存在掌心和掌心之間的祕密。

(待續)

呼，寫了一整個白天終於寫完了。

會想寫這一篇源自於我的夢境，不過實際上出現在我夢境裡的畫面卻還沒有登場XD (糟糕欸

因為星期五剛看完PA稍早之前的作品「Tari-Tari」，這種溫暖治癒又勵志型的故事看了就像得到陽光一樣。

於是我當晚立馬夢見裡面靈活又漂亮的女角紗羽，因此激情四射阿阿阿阿阿 (請別理會我這一段話

於是我的旅程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故事到目前的一切也都還只是在鋪陳開場而已，願我可以牢牢記住我想說的內容然後努力朝他前進！

Have a good gream, guys!

by牛 2014.4.27 /筆直盯著天花板看一邊玩眨眼比賽的凌晨3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