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都,陰天。

 

時鐘 時鐘 時鐘 時鐘 時鐘 時鐘 時鐘 時鐘    

 

貫穿都市的鐵道旁,一間破鐵皮倉庫裡,兩個手腳如貓一般俐落的孩子在我面前喘著息。

我很想忍著不喘,繼續演繹我的木頭人狀態,但是心跳卻不如人願反而跳得更慷慨激昂,我堅持看像前方,臉皮一面抽蓄著。

藍小貓對著綠小貓,用右手指了指伸出的另一隻手的手腕背面。

於是兩位孩子變分頭開始在倉庫內東鑽西竄,找尋著某樣東西。

 

破舊的倉庫空間還蠻空曠的,屋頂破了幾個洞、窗戶的玻璃也早已經破光,窗戶前堆了一堆紙箱,紙箱旁邊有一間像是主控室的房間,房間上的小窗緊閉著,裡面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綠小貓就在紙箱的附近翻動著,而藍小貓則在倉庫的入口處有一台積滿塵土的轎車周圍窺視著車內。

「找到了!」綠小貓像個找到寶貝的孩子一樣愉快的嚷了起來,舉起了紙箱中發現的一面電子鐘,鐘面上的秒數還在一秒一秒默默計數著。

藍小貓在那一剎那就像是隻被逼到牆角的貓咪,全身毛髮豎起的往綠小貓的方向死命奔去。

在我把視線再次移回綠小貓那邊的同時,肌肉繃緊、冷汗瞬間湧出,背後像是通電一樣地麻了──

 

──主控室的小窗打開了!!

 

血色銳利的目光自漆黑的房間內投射出來,一隻全身灰濛濛的生物從窗內飛撲了出來,張開滿嘴利牙撲向抱著電子鐘的綠小貓。

綠小貓雙腿一軟倒向了身旁的紙箱堆中,擦身而過的不明生物則在我面前重新站穩了腳步,挺起結實的胸膛、揮舞著孤傲的尾巴,雙眼充血爆紅回過身望向剛剛失手的獵物,一隻幾乎與我胸口同高度的灰狼竟然在這個水泥叢林裡現身了。

牠咧著嘴,像隻惡魔凌虐著獵物一般的笑著,以牠驕傲的掌踩著殺氣騰騰的步伐逼近窗前的紙箱堆。

綠小貓一動也不敢動,或者其實是想動也動不了,雙腿早就發軟嚴重的顫抖著。

一道黑影自空中躍下,藍小貓手拿一根生鏽的鐵棍就往灰狼身上砸上憤怒的一棒,灰狼的身上卻沒有被重擊的跡象,反而比較像是被劃開的水面,一陣驚動之後隨即回復原狀。

灰狼血紅的視線回望著藍小貓,藍小貓雖然顫抖著,但仍站穩著腳步、把鐵棍死抓得緊緊的。

灰暗野獸再次作勢要往前撲食獵物,藍小貓對著紙箱堆大叫:「快點跑啊!!!」

灰狼張大嘴飛撲而來,藍小貓用鐵棍護在身前,只見利牙咬上了鐵棍,飄起了一陣鏽粉。

灰狼的毛髮就像黑色的火焰一樣隨風飄舞著,散發出令人絕望的死亡氣息。

 

再也不顧什麼一二三木頭人或是雙眼只准直視前方這種兒戲的佯設定了,我拔腿繞過那團專門吞噬生命光彩的黑色火焰,往窗前的紙箱奔去。

綠小貓一屁股卡在紙箱內,可以看見面具下幾滴晶瑩的淚珠沿著別緻的下巴線條滑落,胸前雙手緊緊抱著電子鐘。

我迅速彎下身子將綠小貓側身抱起,回身之後一路朝著門口狂奔,綠小貓的身體很輕被我抱在胸前,軟綿綿的感受、熱騰騰的體溫和狂跳不止的心跳。

見我們成功奔向門口,藍小貓又打了灰狼一棒之後,也轉身跟著我們身後一起跑。

 

嗷嗚──嗚────

嗷嗚────

 

倉庫外面是一片住宅區,房舍和房舍之間迴盪著一次又一次的狼嚎,彷彿防空警報一般,彷彿在預言著死神的降臨一般。

 

平交道意外的噹噹噹響起,紅色的警示燈明明滅滅閃耀著。

我們不停地跑到了平交道前,後方的灰狼只是驕傲地走著,像是在欣賞我們倉皇奔命的模樣,我們越是拼命牠就越愉悅,牠只想看著我們一點一點失去生命的力量。

二三層樓的住宅樓頂也陸續出現一個又一個的黑影,隨著一聲又一聲逐步逼近的狼嚎聲,屋頂出現了二十來隻眼睛鮮紅的灰狼。

 

電子鐘忽然發出了震動,正午十二點的報時開始。

 

「就是現在。」藍小貓鑽過平交道的柵欄衝了進去,我抱著綠小貓也跟著鑽了過去。

五十公尺外有一班剛開始加速的蒸氣列車,冒著一路通達雲層底端、灰濛濛的蒸氣。

當列車經過我們眼前時,藍小貓一把把我們推向某一個大門敞開的貨運車廂,自己隨後跳了上來。

狼群被拋棄在後方怨念的嚎叫著。

烏雲正在聚集。

 

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鐵軌

 

藍小貓累癱的倚著車廂坐下,拔下了那張孟克表情彆扭的面具,是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男孩子,深藍色的瞳眸,立體的鼻子,黃棕色如貓毛一般的瀏海在藍色系拼布軟帽下面隨車廂外吹進來的風飄逸著。

豆大的汗水一顆接一顆滑落,他緊壓著右手不動,身體似乎還在發抖著。

 

綠小貓倒抽了一口氣,鑽出了我的懷中,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具一邊跑到了男孩的身旁。

深褐色的長髮被壓塌在草綠色格紋軟帽下方,細緻的鼻子和雙唇,眼淚濕了又乾的雙眼,墨綠色的瞳仁,浮腫的眼袋,微醺一般的臉頰。

就是個十歲左右女孩子的樣子。

 

她跪坐在男孩身旁,一邊啜泣著一邊試圖將男孩的右手拉過來,男孩心不甘情不願的伸出了手。

一但男孩不再緊壓著右手,右手忽然冒出了微微暗灰色的煙霧,貌似剛剛狼毛形成的黑色火焰的縮小版。

 

女孩以雙手握緊男孩的右手掌,放到自己的鼻頭前方嗅了嗅。

眼淚撲簌簌地自眼角滑落,一顆接一顆泛著晶瑩的光。

「不要啦... 不要這樣啦... ...!對不起... 伊恩對不起...!」

「妳叫我不要我也沒有辦法啊...。」男孩伊恩另一隻手搔著頭,看著哭泣的女孩。

「一定不會有事的,對吧!?」女孩捧著伊恩的手,淚眼汪汪的追問著。

「妳自己也都聞過了,這種事情幹嘛要問我。」

「對不起...。我不應該發出聲音的,應該被處罰的人是我...。」

「...」伊恩的身體不自覺地也在顫抖著,卻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看著眼前的女孩。

「這不值得,不要哭了。」男孩抽出自己冒著黑色霧氣的右手站起身來。「無論如何等一下都不要接近我,拜託妳了,就當作妳從來都不認識我吧。」

「不會的... 不會發生的。怎麼可能會忘記你嘛!」

「那邊不就有一個成功白化回來的例子了嗎?」伊恩深邃的眼睛望向我這邊,一個眼神裡面閃爍著無數的心情,和一個最真誠的請求──保護她。

女孩蜷縮在牆角蒙著臉哭著、鬧著彆扭,男孩獨自走到車廂門口望著外面一路向後飛逝的景色,雖然總是一片灰茫茫不清楚的樣子,但此時此刻我忽然覺得視野裡面最模糊的莫過於男孩伊恩的背影了──

伊恩的身體影色越來越深,彷彿正在被黑暗所吞噬。

從泛黑的右手指尖開始,一直向上蔓延到了肩頭、咽喉,就連衣服都染了色,我短暫記憶中獨一無二的男孩伊恩逐漸瀕臨成為這個世界不起眼的存在了──影化。

 

那隻右手上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人,而被灰狼的利牙傷到了,即使只有皮肉之傷,黑色的火焰卻燃燒到了靈魂,和整個生命原本應當綻放的光彩,它將一切美好的事物全都吞噬。

「要小心... 所有灰色的生物...。」男孩雙肩抖得很厲害,不曉得是否在哭,但他沒有回頭。

 

車外烏雲聚集的好厚一層。

「我也好想把妳記住...」

 

伊恩消失了,就像蒸發一樣。

就像那些無時無刻都在漫遊,卻又一不小心就忘記初衷的人們。

筆直看著前方的眼神裡,不帶有任何一絲靈魂,明明還有肉體、還可以活動,卻不再那麼像是真正的活著。

 

他像影子一樣的消失,烏雲逐漸散去。

 

 

車廂裡只剩下一個只有兩個禮拜記憶的我,和一個明明嗅得到某些細微的變化卻不願去接受的女孩。

也許打從還在公寓三樓的玄關外面,被她的雙掌努力的握起我的手然後嗅了一嗅之後,我就在猜這個女孩在找尋的是陽光的味道了。

 

 

(待續)

 

心2  心2心2心2心2心2心2心2心2心2

 

周日俗稱是趕作業最適合的一天(遠目

這一天都沒有接觸到我的精神糧食──動畫,可真是天大的殘念阿,

只好續存著昨天殘存下來的想法繼續把它燃燒殆盡。

 

本來其實只有寫中短篇的打算,誰知道一個不注意,太愉快地洋洋灑灑把格局設了太大,

害我到目前為止,連我星期六凌晨的夢境都還沒有登場 ( 阿阿阿阿阿阿渾蛋!!!!

 

於是我便快快樂樂的踏進了禮拜一的懷抱。

掌心的我們下週六再見吧ˊ_>ˋ

 

 

by牛 2014.4.28 一股抗拒星期一來臨的亢奮感的凌晨三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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